第30章 舌上龙泉(2/2)
“吕勾当缓行。”
吕维闻声回头,见是知制诰与他喊话,便赶紧躬身施礼道:
“大学士。”
知制诰也不回礼,直直的站在那里道:
“与薛尚书有话,你且在旁等了。”
吕维听罢,赶紧的躬身一礼,后退五步站定了拱手而立。
话说,这吕维在朝堂之上如此硬扛,如何对此人恭敬有加也?
因为这人官太大了,而且是一个标准的实权人物。
宋制,“知制诰”为“中书舍人”。
元丰改制后,这中书舍人便以资政殿大学士中书省官为任。司职主管中书省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六房,有起草诏令之责。
说是起草,却有封还词头之权。
什么叫封还词头?皇帝即便是下诏,如知制诰不允或觉有失,便封了皇帝的诏书,拿朱砂圈了原路奉还,此谓封还词头。
意思就是:你这写的这是他妈的什么玩意?拿回去想明白了再重写!
妥妥的一个小学的语文老师啊!
这狠人是谁?史书上却是有名的很。
此翁姓张名商英字天觉号无尽居士是也。
《宋史,商英传》有载:“长身伟然,姿采如峙玉。负气倜傥,豪视一世”!
怎么个豪视法?
比如“哲宗亲政,召为右正言、左司谏”曾大骂内侍陈衍“以摇宣仁,至比之吕、武;乞追夺光、公着赠谥、仆碑毁冢”
大白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:指责司马光等人的行为如同内侍陈衍动摇宣仁太后,将她比为吕后和武则天;请求朝廷褫夺赠给司马光、吕公着的谥号,捣毁他们的墓碑和坟墓等等,反正就差把那司马光从棺材里拉出来鞭尸了。
又比如蔡京独大之时,曾数殿上诋京“身为辅相,志在逢君也!”。
再比如,徽宗欲任命杨戬为节度使。这老官亦是怼天怼地怼皇帝!言:“祖宗之法,内侍无至团练使。有勋劳当陟,则别立昭宣、宣政诸使以宠之,未闻建旄钺也!”。
大概其意思就是“你丫给我闭嘴!哪有太监当团练使的?你拿他当宠物养我没意见,弄个其他的闲官给他玩吧!授军权?你是不是有病!”
好吧,那官家顿时被怼的不吭气了。
此翁如此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战绩,那吕维定是不敢与之交恶,只能站在身侧拱手待之。
俄顷,见那知制诰与那薛尚书说完,且不理他,快步奔了自家的轿子走去。那吕维也不含糊,屁颠屁颠的跟了那天觉先生,望那大轿跑了过去。
且也不顾得脸面,急步赶在天觉先生的前面,抬手将那矫帘挑了,躬身等那知制诰上轿,下了矫帘便扶轿而行。
朝中诸事不闻者不知也。
然,那朝堂上的厮杀说是一个不见血光的的修罗场倒也不为过。
而这宋邸此时却有烦乱,却为两事。
一则:这坊间这几日却有传言,言那宋正平家风不正,宋粲得女宋若,确为私生。且是与那汝州命妇有染而得此女。故不敢声张示于众也。
此言却不知从何而起,倒是个好事不出门。几天时间在京城化作坊间谈资。
虽无大碍,却也是有碍观瞻。
一时间便有人物在府门前指指点点,与义诊来的百姓详述之。
宋粲虽恼他,但是你横不能上前堵了他们的嘴去。
然,虽说“堂堂八尺躯,莫听他人言”但是这“舌上有龙泉,杀人不见血”着实的让人受不起。
是为悠悠之口不可控也。如此之言却也广传之,乃百姓无智也?
非也,谣言传至,那相传之人只是当作谈资,消遣尔。
也就跟现在一帮人喝酒吹牛逼一个概念,逞口舌之快哉。
即是消遣却又如何肯下的功夫去辨明真假?
况且,这“仆人眼中无英雄”且是个至理名言。
什么英雄?什么伟人?还不是吃我做的饭,拉屎撒尿都得我伺候着。
伟人放的屁也是臭的,和你我一样。你们把他当神,他在我眼里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!
胆大点的,等英雄死后便写个纪实文学一类的玩意透露点“屎尿屁”一类的事情。且使得无智无知之人趋之若鹜。心下惊呼:哇,好厉害,原来伟人和我一样耶。倒是言语间平白多了几分自信。
今人如此,古人亦是如此。且交谈其间,必将此事增言掭句。人若不信,必鄙夷之。
此话传出,便觉那京城大德之宋家不过尔尔。作出这苟且之事,还不如我这平白的百姓来的清白,此乃道德优越感油然而生。
此类之言古今有之且不为怪。故,这坊间野史不足看,看罢且是一笑了之。
且比方这“大葱雕花”之事,开封人却是不信。
为何?你若在那汴梁任一家包子铺吃那灌汤包,别说雕花的葱了,且是能看到葱花便可拆了他家的招牌,此乃“见汤不见油,见肉不见料”也。
但是,时至今日,却是仍有人言之凿凿,却不知是无智还是有心也。
这二则:那张呈自今日早出去采买,至晚未归。这偌大个活人,却是凭空消失了一般。
那宋粲也是个心急。
说那张呈、陆寅二人,自进京以来,便待在那宋邸,与那宋粲做事。
城中既无故旧,也没有什么亲朋,倒是也没什么出府经历。
今日一早,那张呈便自顾请命随那府中采买的家丁出府闲玩。
中午时分,那采买家丁回府,却言那张呈一早便说了无趣,自行回府。如今却不见了踪影。
那宋粲闻听了大惊,这汴京比不得那汝州精致。仅这在册户籍便有百十余万,加上行、商、客、旅饶是再加百万有余。且那张呈却是那诰命夫人独子也!如若真出了什么闪失,倒是以如何脸面对那诰命夫人。
于是乎,便遣了家人四处寻找。
一时间和府上下乱成一团,却是苦找无果。
宋粲见此,却也无奈,只能用那吉人自有天相宽心,等那张呈自己回家也。
且不说那宋邸。那勾当皇城司吕维今日却是受了一惊,却也有一喜。
惊,便不是朝堂之上与那尚书硬刚,且是因为那中书舍人。
说那吕维一路扶轿跟着那中书舍人到的中书省衙,却被门人挡在门外,那吕维不知何意。
却想到这中书舍人与那尚书谈话之态,想罢便是心中忐忑,惴惴了站在门外不敢动弹。
过一个时辰光景,见门官捧了明黄的包裹道:
“吕维接旨。”
此话让那吕维着实的一惊,想那中书行旨放在以往,快的也在三五日之外,慢则几月有余也是有的。
此次为何如此之快?心内想着,这手脚自是慢了些,却听那门官道:
“愣着做甚?又无小钱与我,却让我如此端着?”
此时吕维才是一个如梦方醒,便赶紧藏了钱引在手里,接过圣旨之机,偷偷的塞与那门官。
门官在手里捏了一下,便丢了一个拱手,冷面道:
“恭喜勾当,贺喜勾当。”